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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在远方(别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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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在远方

天渐渐冷了,我的血糖忽低忽高,总是控制不好,便到医院调理一下。因为是老毛病,不是大问题,也就没有告诉在外地的妻儿,免得他们担惊受怕、分心费神。我自己一个人在医院打吊瓶,嘀嗒嘀嗒打发时光,却也有点孤独和酸楚。

在医院,似乎是个休闲的日子。

我建了“一家亲”的微信圈子,写了这两句话:“有了这个圈子就好了,咱一家人天天在一起”、“可能是年纪大了,我现在越来越想你们”。发出去,我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。

医院,也是让人回忆的地方。

想想我的婚姻、家庭,都是在离多聚少中过来的。

三十年前,妻子辞掉北京的临时工作,回到村里与我结婚,相夫教子、伺候老人。我在离村十余里的镇上当电工,定期定时上夜班,于是家里剩下妻子。开始还好,妻子和妈妈、弟弟们在一起,后来两个弟弟渐渐长大,我们也有了“小太阳”,妻子便和儿子搬到山沟沟里的新家住。

新家在两山的夹缝里,与邻居也有千余米的距离。入夜,母子俩早早入睡,有时候儿子半夜“鸡”叫,从外边能看到橘黄色的灯光亮了又熄灭;清早,妻子便早早起床,洒扫庭除,喂猪喂鸭喂儿子。我每次上班离家时,都是那种依依惜别又不得不别的感受。

一个冬天的晚上,寒风呼啸,妻子照常早早起床。突然,她一阵头晕,晕倒在地,呕吐不止。我刚刚三周的儿子,我的正在熟睡中的儿子,我的每天早晨都被他妈哄着嚷着才起床的儿子,这时却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,去扶他的妈妈。然而,她的妈妈昏迷过去了。

儿子披了一件大棉袄,开门向村医生家跑去。我家离医生家两里的路程,儿子小的时候“啰唆”,他妈常常抱着或拉着他去看病,那是一条儿子害怕扎针、拒绝再去的路。当时,他却喘着粗气,跑在冰霜、寒冻的大地上,到了医生家门口,儿子也晕倒了。

推开屋门的医生发现了他,把他抱进屋里,打上吊瓶。

“你妈呢?”医生一次次问。

儿子睁开眼睛,有气无力地说:“我妈……在家……你快去……”

医生明白了一切,赶紧背上药箱,赶到我家。妻子摊在地上,已经不省人事。她的身子紧挨着一个小蜂窝煤炉子,炉火已经熄灭,炉子还有余温。医生神算,他们母子煤气中毒了。医生立即打开门窗,让寒风在小屋里流动,之后给妻子输液。

妻子和儿子清醒过来,妻子抱着儿子,大哭。

那夜,我在外抢修电力线路,抓紧恢复供电,领导说要确保人们过冬夜。我听了这件事后,很后怕。如果不是我的小儿子去找医生,如果那个小炉子的火还在燃烧,如果……很长一段时间,我在无人的场合,泪水倏然而下。

就是在写这篇稿子时,我的眼睛也潮湿了。

小儿子渐渐长大,我妈,就是我妻子的婆婆,身体每况愈下。

我妈得了脑血栓,已经想说话却怎么也说不来了。一次我去医院看她,她正在打着吊瓶。妻子说,妈已经几天大便不下了。这时,我妈正要去洗手间,我要陪她去。她却摇摇头,努努嘴,要儿媳陪她去。看来,孝顺的儿子,总不如孝顺的媳妇!

妻子一手搀扶我妈,一手举起吊瓶,进入洗手间。很久、很久,很久也不出来,我几次催问,妻子才说话,让我把我妈搀回床上,她自己冲水洗手。我突然发现,妻子是用手指为我妈抠屎。妻子从洗手间出来,说妈的大便还是不通。我很明白妈脸上那种表情,多亏了你家媳妇。

之后,我调到县城工作。县城离家百余里,比镇子远了很多。以往,不上夜班时,我每天都要回家,到了县城一般是一周或者两周回次家,有时工作紧张起来就月儿七成回次家。工作之余,常常想起家中的妈妈、妻子和儿子。

我妈走后,我们举家迁到县城。

过了两三年,我又被调到北京,当了一名记者。

记得我离开原单位那天,很多人为我送行。人群中,妻子突然哭了起来。有人便劝她,说她不是总盼着我有出息吗?说她不是看到我将来有出息才嫁给我的吗?说她默默地孝敬老人,养育孩子,操持家务,不都是为了我吗?说得很多很多,但是妻子的眼泪还是噼里啪啦往下落。

在北京,我热爱的工作更忙了,一般一个月或两个月回次家,有时连续出去采访甚至要三个月或者半年回次家。元宵节、中秋节、无数的周末,都是在采访中的度过的。我和家里的联系,都是频繁的电话。

一次,我出差在外,几乎一周没有往家里打电话,家里也没有给我打电话。回京后,我立即拨通了妻子的电话。妻子迟迟才接电话。

“你怎么样?”我问。

“我挺好的!”妻子说,话音有点微弱。

“我刚采访回来,还要赶稿,之后回家看你!”我说。

“哇——”妻子突然大哭起来。

“怎么了?怎么了?怎么了?”我赶紧问。

妻子一直没说话。

“你媳妇输液呢!”旁边的护士说。

“什么病?她什么病?”我问。

“已经一周了,都是她自己照顾自己。”护士说。

后来我才知道,妻子一只手打吊瓶,一只手接我的电话时,一直咬着嘴唇,一直装得若无其事,一直不想把得病的情况告诉我。当我一再追问时,她委屈的泪水终于像洪水一样,决堤而出。我立即放下电话,乘末班车赶回老家。

其实,这只是其一。

“嘀嗒、嘀嗒——”我的吊瓶依然不停。妻子在微信中问:天冷了,加衣服没有?我说加了,北京其实不冷;妻子问,今天立冬,吃饺子了没有?我说吃了,羊肉大葱馅儿的;妻子问,你的血糖控制的好吗?我说挺好,挺好的,真的挺好的!

妻子说,那你安心在医院,好好调理吧!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51115 于北京广安门养心斋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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