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是丝路上的一只雄鹰
□赵学儒
初识，十年前，在秋风中，于西北酒泉。这里是河西走廊，汉人张骞去西域的阳关道，古中国的丝绸之路之一。大漠逶迤，祁连蜿蜒，胡杨翘首苍穹，黑河匍匐大地。一只雄鹰，在天空盘旋，久久盘旋……
“在北京，能看到鹰吗？”王栋问。
我没回答。
小时候和大人“玩鹰”，仰望飞天的鹰姿，聆听俯冲的鹰声，紧盯捕捉猎物的鹰之精准，感受穷追不舍的鹰之韧劲。尽管很喜欢鹰，但我迢迢至此，意非“赏鹰”。
我和王栋相识，缘于“大禹”二字。我查资料、撰写《大禹治水》时，就见他家网站大字醒目：“以大禹治水精神、做大禹节水事业”。透过字面，得知其创建的是节水公司，对其企业文化可见一斑，心中油然而生敬意。
“大禹”是中华民族的先贤，更是历代水利人的楷模，我在写作时被深深感动。“治水”和“节水”一脉相承，联通了我们的共同话题。我乘机到兰州，又坐绿皮火车，凌晨赶到这里。
王栋，高个儿，腰杆挺直，卡其色西装有些褪色，头发被干风吹乱几根，脸庞如细沙堆起的小丘，眼神像月牙泉透出的光辉，脸上带着一种浅浅的笑。他是公司的创始人、董事长。“企业经营得怎样？”我问。
他也没回答。
黑河水默默流淌，波光盈盈。胡杨树立地顶天，一头金黄。祁连山黛青吐白，沟深峰曲。那只雄鹰，定格在天空，一动不动。鹰眼犀利，能穿透高空，窥到地上的兔子，或者野鸡。
“还需努力！”他终于说。
他说，创业的路布满坎坷。前期最难，企业欠债，债主常登门。家里不敢点灯，工人大都跑了。剩下人，白天扫地，晚上看大门……不过，这些基本都过去了。
王栋原来端“铁饭碗”，后来“下海”觅食。我觉得，他的选择是对的。他看到了改革开放的机遇和走势，看到了我国缺水的广大市场，看到了国家建设节水型社会的大政方针，看到了“一带一路”的美好前景。
当初为公司起名，王栋得知大禹首治弱水。弱水即黑河，流水不畅，洪水汤汤，田地受侵，族人遭殃。大禹疏通河道，导水入居延海，消除水患。大禹治“水多”，王栋治“水少”，上下数千年，异曲却同工。
我们谈大禹精神，目光交织。大禹变黑熊，劈龙门，导洪水，立规矩，定九州，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故事犹在眼前；他解救众生，创新求实，历尽艰辛，百折不挠的精神，在我们的血液中涌动。
回京路上，那雄鹰挥之不去。幼时情景历历在目：一只灰兔从黄豆地里跑出，鹰冲过去，一扑，落空，兔子跑了。鹰飞向蓝天，在白云间盘旋，渐渐地、渐渐停住了，像定格在天穹。
忽然，鹰翻身，头朝下，尾朝上，像离弦的箭，如飞落的雨，似滑过的星，扎下来。然而，兔子又逃跑了。鹰再升天，盘旋，停住。
一阵龙卷风袭来，把鹰卷在旋涡中。它“嗷、嗷”叫着，随风翻着跟斗。它缩紧身子，冲出来，又扎下，终于把灰兔擒在“铁爪”之间。鹰，蓦然回首，眼里露出胜利者的高傲。
我突然觉得，王栋的眼神，欲说像月牙泉透出的光，不如说就是鹰眼炯炯的神。鹰寻捕猎物，他寻觅市场。甘肃缺水，我国大多地区缺水，世界不少地区缺水。不要让地球上最后一滴水，成为我们的眼泪，既是人类的使命，也是企业的机遇。
2008年，《大禹治水》出版，我要赠他。他虽认购一些，要求职工阅读，却让人讨价还价，压得只剩成本。我依然感激，因为企业不景气，他还解囊相助；因为自费出版，我不赔就是赚了。在文学路上，他助了我一臂之力！
2009年10月30日，一个预料之中的神话诞生，大禹节水在深圳证券交易所创业板挂牌上市，成为国内第一家专业从事节水灌溉的上市公司。
在北京中国科技会堂808室，王栋满面红光，眼含热泪。他说，磨砺十年，终成正果，大禹节水将向更高、更远目标冲刺。投建新疆、天津、内蒙古、陕西、广西等九大生产基地，成为国内节水灌溉产品最全最多最大的供应商。
如雄鹰，在天空翱翔。
这时，我开始采写南水北调作品。南水北调是世界最大调水工程，我行走于江苏、山东、湖北、河南、河北、北京、天津等地，完成《向人民报告》、《圆梦南水北调》、《血脉》三部作品的写作。
一个新愿景也涌上心头。我拟创作《中华治水三部曲》：第一部是古代故事——《大禹治水》；第二部是世界最大调水工程——《南水北调》；再就是写一部近代的、具有时代特征的故事。
我初定第三部为节水内容。节水是生态文明建设重要内容之一，反映了新时期人与自然的关系；丝路上的大禹节水，也是“一带一路”战略的实践者，是一只雄鹰。
他一路高歌：“企业发展必须与国家政策、国家战略同步”；“创新是企业生存发展的基石”；“宁可牺牲成本，也要确保产品质量”；“民营企业要想健康、稳步、科学、持久地发展下去，必须有一个党组织来凝心聚力”……
他一路翱翔，荣获中国质量领域最高荣誉——首届“中国质量奖提名奖”、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，荣获“全国先进基层党组织”称号……
王栋作为十八大代表，从沙漠，来到北京……
《大禹治水》英文版出版后，王栋索要一本。他英语水平一般，能否读下去？他说，我要把大禹治水精神传播到国外，他正部署丝路节水方案。
企业如鹰，有风先知；大禹节水，迈步前行！
落实“东出西进”海外发展战略规划，通过扩大出口、加快海外投资和技术交流合作等方式，积极参与“一带一路”战略，成为他们的行动。他们的产品销往韩国、泰国、南非等20多个国家和地区，还启动了在南非、柬埔寨、印度等地投资建厂的规划方案。
大禹品牌、中国制造，将遍布全球……
我下定决心，要写《大禹节水》时，他以“不到时候”为由婉言拒绝。他说的“时候”，是大禹节水成为世界名企的时候。我强调，写《大禹节水》为丝路战略提供样本，也是企业的社会责任。他终于答应，春节后启动写作工程。
初春，我收到讣告，王栋因病突然离世。很意外，他刚五十出头，就撒手人寰；很遗憾，我们商定的事情，还没来得及做；很担心，大禹节水事业，能否顺利发展下去。
水利部领导唁电：“王栋同志以节水事业为使命，敢为人先、开拓创新、真抓实干，为中国的节水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”。甘肃省领导唁电：“王栋同志热爱党、忠于党，是甘肃省科技功臣，为了党和国家的节水事业奉献终身、鞠躬尽瘁。”
遥望西北，山如黛， 雪连片，大漠枯树，弯路朝天。沿丝路，一只雄鹰，飞向远方……
（作者系本报记者、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）
来源：中国水利报20170518
